2009-09-17
莲 子
莲 子 /彭娇妍 [font=tahoma][/font] 开着粉色荷花的水塘旁是半亩果实还是青涩如婴儿一般白嫩的花生苗、生着黄色小花的三角形瓜架,同时,还有青色的砖和青色的瓦砌的姥姥的老屋。 我们在一个阳光分外温暖的日子,再次回到这富有生机的水塘,回到了水塘旁姥姥的老屋。我依在老屋的身旁,凝望这已有数日未见的水塘。 接近于长长的弯月形状的水塘,曾经除了水之外空无一物。远在东北当兵的父亲,乘着探家的间隙和母亲一道种下了二节胖胖的藕种。不久,干瘦的水塘面上,就长出了二片紧贴着的水面的小圆叶。过了几天,绿色的小圆圈由二个变成了四个、六个。尔后,渐渐的光亮的水塘就变成了绿色的小星空。最后,嫩嫩的绿逐渐占据了整个水塘,并有尖尖的打着卷的叶从水底冲出了水面。当高矮不同的藕的嫩芽全从水里钻出来后,水塘上圆圆的荷叶们,就接住了立夏晶莹的雨滴。 夏天,水塘荷香四溢,浓浓的绿叶丛中点缀着粉色的花。热辣的骄阳把地面烤得滚烫,我就将荷叶倒扣在头顶。让叶子遮住晒到我黑色小脸上的阳光,我光着脚在软软的泥土道路上,一边闻着荷叶散发出来的香味,一边肆无忌惮地来回走动。 在姥姥居住的周围还没有我的小伙伴时,绒绒的小鸡和小鸭子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时常跟着着它们,眼看着小鸡和小鸭们被母鸡,也就是它们的母亲带领着一路觅食到长着荷的水塘边。在细长而尖硬的草间,小鸡和小鸭子们艰难地,如我要拔开高高的灌木丛才能前行一样,跟随着咕咕叫的母亲寻找蚱蜢、虫子。一路的风景总有会将孩子们好奇的眼光吸引到别处,所以绒绒的孩子队伍就被拉得长长的。再或者,小鸭子们厌倦了岸边的游戏,“扑通”一下跳进水里,划着扇子一样的小脚,三五成群地钻进了映着荷和花倒影的水塘深处。 在水中畅游,近距离地与藕们接触,并体味藕的荷散发出的芬芳,是小鸭的特权。正如我也不会下水一样,小鸡们只有呆呆地站在岸边,舞着短短的依旧是绒绒的小翅膀,作一幅欲向前跳跃的状。 冬天,藕的荷叶们,收紧了叶子上的水份,卷曲着垂在水面。其余部分沉到水下,以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方式再次迎接春的来临。 此时我四岁,面对这满目的萧条,是还不会体会那“孤芳欲落偏多思,一片先垂半不收。”的幽思,也没有看到荷在悄无声息中凋落的步履。 一个冰冷之夜,似乎要将胸中的郁气一吐为尽的剧烈的咳嗽和医生误给的药物,就将份外年青的姥爷从他的妻女身边强行带走了。姥爷渴望留下,他渴望从父亲口中得知的分田到户;渴望将水塘里的藕担到场里,哪怕只换得几升碎米;他渴望年少的舅长大后,像父亲一样,拿起手中的枪去报效祖国。他不舍世上的一切,可落后的医疗水平和条件无能为力。 在学堂里上学的舅和姨,因为姥爷的离去,家境日渐拮据,纷纷从学校退回到了家里。还没有找到对象的舅在田间的闲暇,安静地将我举过头顶,带着我下到水塘里,高一脚、矮一脚的在灰色塘泥里寻找洁白的根茎。舅挖藕的技术是娴熟的,不一会,在他脚的寻找下,就挖出了长长的,带着泥土芬芳的嫩藕。在穷困中幡然懂事的舅知道,瞬间从姥爷手中接过家中顶梁柱的姥姥,除了公社、田里、菜园,水塘和水塘里的藕就是她另一份牵挂。 立秋,在逢单数的日子里,我跟着姥姥担着水塘里藕们生出的儿女,以二厘、三厘的价格,换回来赶场的戴着斗笠的羊倌、穿着深蓝的泥瓦匠,或者家中来了客人的乡邻们手中一张张发了毛的角票。通常,离近中午,藕就会出售一空。当洁白的藕躺在蓝子里,任由来人挑选时,涩涩的我则拽着姥姥的衣角,用鄙视的眼光望着篮子面前的每一人。我想,这藕原本只属于我自己。 但很快,随着自己一点一点长大,我对换走篮子里藕的人不再鄙视了。因为,我看到了姥姥在用换回的钞票为舅们添置和农村其他青年一样有的课本、二八自行车,还有请师傅学习木匠手艺的礼钱。 |